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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基层文博人|田永翔:蔚县剪纸护“花”人

2018年,蔚县剪纸长卷在韩国平昌冬奥会闭幕式“北京8分钟”里亮相,热情邀请全世界朋友相约北京、欢聚张家口,如今2022年北京冬奥会开幕在即,“蔚县窗花的画面,是那样的撩人心目”,在蔚县剪纸近40余年发展历程中,田永翔一直不遗余力地奔走调查、收集整理、著书立说,千言万语就是要告诉你:“世界剪纸看中国,中国剪纸看蔚县”,传承守护好这一国家非遗,就要力挺她坚持“浓烈、富态、欢活”的风格特色,让这朵“点彩国花”形神兼备地美下去。

20余年成就“范本”

田永翔是土生土长的蔚县人,好看的点彩窗花从小随处可见,少年时不过是好奇剪纸艺人怎么用刀刻出来如此栩栩如生的花鸟鱼虫和精彩传神的戏剧人物民间故事,直到1958年19岁的田永翔在当年的张家口艺术专科学校戏剧系学习编导后,那根探寻研究艺术价值的“弦儿”才被真正拨响。“窗花如果想做得好、卖得欢,就必须要懂戏、会讲戏”,戏剧,在冥冥中成为一股最本能的推动力,让田永翔全身心投入与蔚县剪纸相关的事情中,特别是从他参与蔚县剪纸大普查开始,他对窗花的个人爱好被无限增量,最终升级为毕生热爱的事业。

迄今为止,针对蔚县剪纸有过三次大普查,每一次田永翔都为蔚县剪纸尤其是点彩剪纸找到一个新坐标。1978年,刚到蔚县文化馆工作不久的田永翔和同事受委派深入蔚县8个乡镇28个村庄进行了为期一个月的普查。他们徒步下乡串户完成了2万余字的调查报告,《蔚县窗花的美》《美丽的蔚县窗花》,发表在《长城文艺》上的两篇文章,文中第一次明确提出蔚县点彩剪纸始距今已有近200年历史;第一次清晰列出蔚县点彩剪纸的历史沿革和传承流脉;第一次有根有据地阐述了蔚县点彩剪纸产生的文化根源,并获得了大量实物资料,为研究、保护和弘扬蔚县点彩剪纸艺术提供了科学依据。

1986年,田永翔领头进行了长达一年的第二次蔚县剪纸普查,田永翔和普查员们先后深入6个乡镇21个村庄,走家串户访问古稀老人,搜集整理了有关蔚县剪纸及艺人的传说和故事156个,从社会学和民俗学的角度揭示了蔚县点彩剪纸创业的艰难和剪纸艺人追求完美的品格。

第三次大普查是在2003年9月至2004年3月。这次地毯式的大普查遍及蔚县22个乡镇108个村庄,普查队走访了567位古稀剪纸艺人,搜集到相关资料3835份,为2006年出版、田永翔任主编之一的《中国民间剪纸集成·蔚县卷》的编撰和蔚县剪纸研究提供了珍贵资料。

如今,提到这三次普查,田永翔说:“前两次大普查各有千秋,第三次大普查是意外惊喜!”“惊喜”在于发现了几位已经被历史湮没的著名剪纸艺人及其家史,对1978年第一次普查排出的剪纸艺人传承族系进行了重大修订和丰富。回想起那段日子的付出,田永翔淡然道:“在这三次大普查中,不论是走村串户,还是后期编著出版成书,我觉得倒谈不上吃力,只是辛苦是不可避免的,那时候几乎天天下乡走访记录编写,十天半个月不回家也是有的,但这干的毕竟是自己热爱的事业,所以也就精神头十足了。”

其实,田永翔在为蔚县剪纸普查工作辛苦奔波的同时,还孜孜不倦地在酝酿出版《中国剪纸瑰宝——蔚县窗花》。这本书早在1980年就已成稿,随后的23年里却几经磨难,终于在2003年5月面世。田永翔呕心沥血40万字,图文并茂地留下了蔚县人撰写蔚县窗花的第一部专著,被誉为“高水平的范本”。2004年,这一“范本”获河北省第十届文艺振兴奖,2005年获河北省委宣传部第八届精神文明建设“五个一工程”奖,2008年又获河北省第二届非物质文化遗产保护理论成果征文活动一等奖……田永翔的家人对他的执着和努力十分了解也很理解:“他这个人重事业,干事认真不怕辛苦,脾气倔,但他又天马行空,不爱受束缚。不看重钱,为了有意义和喜欢的事倒贴钱都愿意!”

不惜力与敢批评

从年届不惑到年逾花甲,田永翔为蔚县剪纸所做的一切,仿佛点彩窗花般“色相浓艳,对比强烈,调子响亮”。2006年5月20日,蔚县剪纸经国务院批准列入第一批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名录后,田永翔又自觉将传承保护非遗的责任担在了肩上。

2010年,蔚县举办首届剪纸艺术节时田永翔就参与了谋划。艺术节在扩大蔚县剪纸的影响力、带动社会更多关注、参与非遗保护传承等方面都取得了良好效果。但后来艺术节却有些“食之无味弃之可惜”,对此,田永翔直言不讳:“说是艺术节其实更像是大奖赛,再难获得更多的关注……剪纸作为一项民间艺术毕竟还是受众小,获得的关注度有限,蔚县剪纸艺术节能够坚持这么多年实属不易,每届的举办形式比较单一也容易呆板化、枯燥化,我觉得这也是造成艺术节逐渐式微的一个原因。”

对蔚县剪纸的传承和发展“不惜力与敢批评”,这在田永翔身上并不矛盾,恰恰体现了这方土地人民“劲勇而沉静”的品性。田永翔看到了这些年来,蔚县剪纸进入相对快速发展阶段后出现的一些问题,比如过度商业化,他说“本来资本的进入是好事,但无法尽如人意。商业化能带来非遗项目的繁荣发展,但过度商业化又往往给非遗项目造成变质,结果就是既没有吸引足够多的人来学习传承,又出现了机器刻制剪纸现象。机刻剪纸自然效率更高更快,但机器无形之中将人排挤了出去,蔚县剪纸的传承难道要传承给机器吗?”其次是有的剪纸艺人变成了“艺商”,模式代替个性,和普查时期相比,已经难以从这类“剪纸商人”那里获得有价值的真实信息,徒有虚名而已。更有一些人打着研究蔚县剪纸的幌子,实则是为了牟取利益而造假,研究者的眼光、能力各有高低,本来无可厚非,但为了钱故意混淆黑白就让人所不齿。田永翔谈到自己正在思考并将继续钻研的问题时说:“蔚县剪纸也好,其他非遗项目也好,我觉得在保护传承中都面临着一个两难的问题。我理解非物质文化遗产就是物质、形式、语言等表面现象背后蕴藏着的民间、民俗文化,它是无形的,也是随着时代的不同变化着的,当诞生养育一种文化的社会背景逐渐变化、消逝的时候,这种文化其实很难再存在。这不是保护和传承的问题,是社会客观条件的改变已经不允许这种文化存在了。保护传承非遗是个好事情,任由其消失是很让人心痛的事,但保护传承的过程却往往只保护传承其形而无法保护传承其神,这也是让人心痛的事。这个两难的问题我以后会继续钻研。”

在泥土中留下“脚印”

河北省前几年开启了“燕赵文库”计划,其中田永翔负责主编《蔚县剪纸》一书,他在已有出版资料的基础上又进行了不少补充和修订,“希望将它作为我对蔚县剪纸一生研究最完备的总结。”因为疫情等原因,这本书还未出版,“这也是我现在唯一未了的心愿了。继续等待吧,自夸一句就是好饭不怕晚嘛”。

工作和事业几经磨砺和波折,田永翔对家人满怀感恩,他说:“我的妻子马金娥几十年如一日的默默支持我的工作,担负起了家庭的重担,从养育两个孩子到家里的各种琐事都没有让我操太多的心。后来我得病身体不好后,又继续无微不至地照顾我,跟着我可以说没过什么悠闲的好日子。我家里经济条件不好,在这样艰苦的条件下她还把家里整理得井井有条,她是我眼里最伟大的妻子。好不容易这几年家里条件好一些了,本来该她享几年福了,但却不幸生病于今年年初离世。她跟着我几乎受了一辈子的苦没享到什么福,这是我最大的遗憾。”

八十多岁的田永翔这几年依然笔耕不辍,为宣传家乡文化尽心尽力:《麻乡纸歌》《乡土百工话蔚州》《蔚县:八百古堡 八百戏楼》……署名“田永翔”的文章不断见诸报端,写的不只是蔚县剪纸,还涉及很多蔚县民间艺术,每当看到田老亲切鲜活的文字,脑海中就会闪现一幕场景:二十出头的青年,因各种不公丢了“铁饭碗”和村里乡亲进城挑粪,在白天没活儿的时候他把粪担子放在文化馆门外,推门走进文化馆去读书看报……如果那时候的青年自暴自弃,停止脚步,也不会有今天的“河北省功勋民间文艺家”田永翔。“知识面一定要宽泛,研究学问一定要透彻,决不能浅尝辄止,一问三不知。”这是田老对自己、对年轻人的告诫。

为传扬蔚县剪纸和民间艺术文化一路耕耘,田永翔的初心是什么呢?可能答案就是他写在小册子《脚印》中的那句话吧:“为什么我要在这泥土中留下这些许的脚印,因为我对这土地爱得深沉。”

(赵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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